没有材料的自传(第84/137页)
万物尽皆脆弱、平庸且无谓。我看到了怜悯的伟大昭示,那似乎揭示了充满悲情色彩的忧伤灵魂的深度,可我发现,那昭示只延续了片刻,那昭示充满了言语,这些话形成于——多久我会带着沉默的洞察力来观察于此——与怜悯相似的感情之中,像观察的新鲜感一样迅速消失,抑或形成于慈悲灵魂晚宴的红酒之中。表露出来的人道主义情感,喝掉的白兰地数量,以及杯中酒或冗长的焦渴带来的痛苦而做出的伟大举动,三者之间始终存在直接联系。
所有这些人都把他们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那魔鬼便是地狱里乌合之众中的一员,对卑鄙和懒惰渴望至极。他们整日醉酒,过着浮华与懒惰的生活,无力地死在了言语的垫子之上,死在一大堆蝎子之中,它们的毒液顺着嘴巴向下流。
关于这些人最特别的事情就是他们全都没有一点重要性,任何意义上都是如此。有些人给主流报纸写文章,在虚无中获得成功。其他人在专业领域出人头地,成功了却一无所成。还有人当上了有名的诗人,然后相同的灰烬让他们的愚昧的脸变得苍白无比,他们都是坟墓里经过防腐处理的死尸,手被放在屁股上,还保持着活人的姿势。
在一段很短的时间内,我如同行尸走肉,失去了七窍玲珑心,但我保留了很多记忆,有真正美好的有趣时刻,有沮丧与悲伤的时刻,有几个在虚无中十分突出的侧面像,还有不管女招待在上班时做出何种举动所摆出的姿势——总之,不过是确确实实令人恶心的沉闷和一两个有趣的笑话。
有很多年纪更老的人散布于这些之中,如同空洞的空间,带着他们那些过时的俏皮话,他们会像别人一样在背后中伤他人,而且诽谤的都是相同的人。
当我看到他们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荣耀而被这些小人物诽谤之际,我从未对这些小人物的公共荣誉产生如此多的同情。然后我就可以理解伟大的贱民为何能够取得胜利:因为他们的胜利与这些人有关,而与人类无关。
可怜虫带着它们贪得无厌的渴望——要么渴望食物,要么渴望名望,抑或渴望生活里的甜点。任何第一次听到他们说话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倾听拿破仑的导师和莎士比亚的老师在讲话。
有些人成功获得了爱情,有些人在政坛功成名就,还有些人成了艺术大师。第一种人的优势是可以讲故事,因为不必让自己的爱情众所周知,一个人就可以非常成功地恋爱。当然了,听其中一个这样的人描述他们性事的长篇大论,在他们讲了第七次征服后,我们也开始产生怀疑。那些贵族女士或知名小姐的情人糟蹋了数不胜数的女伯爵,他们征服女性的数字甚至会打破有爵位的年轻女性的曾祖母的庄严和沉着。
有些人擅长肢体冲突,在西亚多街角,把欧洲拳王杀死在夜之疯狂里。还有些人有力量左右大人物,这些人的话最不可靠。
有些人是可怕的性虐待狂,些人是积习已深的鸡奸者,还有些人大声悲伤地承认他们对女性残酷至极,让她们在生活之路上随时受到鞭打。他们喝咖啡时总让别人付账。
有些是诗人,有些是……
我知道,对待这阴影的洪流,除去直接熟悉共同的人类生活——例如,熟悉商业现实,就像是拉多雷斯大街的情形——没有更好的对抗手段。每每我从那座傀儡疯人院里返回,去找莫雷拉这真正的存在时,都会感到解脱,他是我的监督员,一位真诚且能干的会计员,衣不称身,身材走样,但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而上述那些人从没有真正为人。
278.生者与死者
大部分人不由自主地生活在虚幻之中,很是格格不入。“大多数人并非自己,而是别人。”奥斯卡·王尔德说,他说得没错。有些人终其一生追求的都是他们不想要的;有些人追求的乃他们所欲,却对他们没有丝毫用处;还有人迷失了他们自己……
然而大多数人还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就会感到快乐,享受生活。人们并不会时常流泪,而当他们抱怨之际,便形成了他的文学。悲观主义并不是可行的民主规则。那些为这个世界而遭受悲伤的人都是孤立的——他们只为自身悲伤。莱奥帕尔迪或肯塔尔就没有心上人?那么整个宇宙就充满了痛苦。维尼感觉他没有被别人全心全意地爱着?这个世界就是一座监狱。夏多布里昂产生了奢望?人类的生活沉闷乏味。乔布身上长满了疮?这个尘世无处不满布疮痍。有些人踏在了伤心人的玉米上。可怜他的脚啊,还有那太阳和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