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材料的自传(第83/137页)
我指的是一切不属于我们但通过艺术带给我们快乐的东西——逝去的痕迹,一个给别人的微笑,一抹晚霞,一首诗,客观存在的宇宙。
得到意味着失去。去感受并未得到的东西意味着存续和保留,因为这么做就是汲取事物的精华。
271.与爱无关
这件事与爱情无关,是爱情之外的事情,值得一知……
压抑的爱,比爱的真实体验更能体现出爱的本性。贞洁可以是开启深刻理解力的钥匙。行动自有所得,但会带来混沌。占有即是被占用,进而失去自我。唯有思想可以看穿现实而又不至沦陷。
272.无穷与永恒
基督乃一种情感形式。
在万神殿中,诸神都有自己的空间,他们排挤对方;他们都拥有王座与至高无上的权力。诸神在这里无所不能,因为这里没有限制,甚至没有逻辑秩序,各式各样的不朽交叠在一起,允许我们去享受各式各样的无穷与各式各样的永恒之共存。
273.神与人
历史上并无确定之事。在秩序井然的时期,万物尽皆可鄙,在混乱时期,万物尽显高尚。衰落的时代富于精神活力,伟大的时代欠缺智慧的灵光。万物混淆交融,真理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因而,如此多的崇高思想落入粪堆之中,如此多的发自内心的渴望失落在湍流中!
神与人——他们在我眼中都一样,尽皆拥有不可预知的命运,混乱不堪。在这间普普通通的四楼房间里,他们从我的梦中穿过,神与人对于我的意义,相比他们对于相信他们之人的意义,不会更多。警觉而单纯的非洲人的神,偏僻地方野蛮人的动物神,埃及人那些人格化的象征,希腊人光辉灿烂的神,罗马人生硬的神,太阳神和爱神密特拉,因果和慈善之神耶稣,围绕着同一个基督产生的不同变形,新城镇里的新近诸神——所有这些神明组成了一次充满谬误与幻想的送葬之旅(或许是朝圣之行,或许是葬礼)。他们行进着,走在他们身后的是梦。这些梦是投射在地上的空洞阴影,然而最差劲的梦想家则认为那些梦境扎扎实实地扎根在那里:没有身体或灵魂的悲惨思想——自由,仁爱,快乐,更美好的未来,社会科学——在黑暗的孤寂中向前移动,如同乞丐偷来的皇家长袍组成的列车拖拽着的落叶。
274.革命派的错误
革命派把资产阶级和人民群众、贵族和平民、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区分开来,是一个愚蠢而严重的错误。人和人的唯一区别只在于对社会的适应和不适应,剩下的就是文学和劣等文学的区别。如果一个乞丐适应社会,那么明天就可以成为帝王,尽管这么做他将失去乞丐的品性,甚至要越过边境丧失国籍。
在这间狭小的办公室里,这些想法令我宽慰。办公室蒙尘的窗户对着一条阴郁的街道。这些想法令我宽慰,我以世界意识的创造者们为伴——譬如鲁莽的剧作家威廉·莎士比亚,教育家约翰·弥尔顿,流浪者但丁·阿利吉耶里……甚至,如果允许我提及,还有耶稣基督,他在这个世界如此渺小,以致他的存在都遭到历史学家的怀疑。国会议员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参议员维克多雨果,国家元首列宁和墨索里尼等则组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阶层。
这便是暗影里的我们,身处小杂役和理发师中间,组成人类社会……
世界的一边,坐着威风凛凛的国王,声名显赫的君主,光环耀眼的天才和圣人,至高无上的领袖,妓女,先知和富人……另一边,坐着我们——街角的小杂役,天马行空的剧作家威廉·莎士比亚,幽默的理发师,教育家约翰·弥尔顿,售货员,流浪者但丁·阿利吉耶里,还有那些被死神遗忘或眷顾的人,以及那些被生活遗忘或从未被眷顾的人。
275.统治自己
统治世界始于统治自己。世界的统治者既不是诚者,也不是不诚者,而是一群用做作和无意识意欲在自己身上创建真正忠诚的人。这种忠诚构筑他们的力量,使其他人的虚假忠诚黯然失色。惯于自欺欺人是成为政客的先决条件。唯有诗人和哲学家才能看到世界的本来面目,因为只有他们才被赋予脱离幻觉的生活。看得越清越无为。
276.没有自由的灵魂
意见即粗俗,即便这个意见并分出于真心。
每一个真诚的例子都令人无法容忍。不存在真正与自由的心灵。就此而论,根本没有自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