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材料的自传(第92/137页)

307.挫折的美学

尽管不能够从生活中提取美,我们至少要试着从这种不能够中提取美。让我们转败为胜,将失败变成积极高尚的东西,赋之以圆柱、威严和我们的首肯。

倘若生活只给我们一间囚室,我们至少要尽力装饰它——用梦的影子和它们的多彩图案,将我们的遗忘刻在静态的囚壁上。

像每一个做梦者,我常常感到,我的使命就是创作。但我从未付出过一丝一毫的努力,也从未将我的意向付诸实践。因此,创作对我而言就意味着做梦、需要或渴望,而行动则意味着在梦里完成我希望实现的行动。

308.活着的天才

我把我的无能称作“活着的天才”,我把它称作“文雅”,来掩饰我的怯懦。我将自己放在——上帝用伪造的黄金给我镀金——被漆成大理石色彩的纸制祭坛上。

但我没能将自己愚弄过去,也没有实现自欺欺人。

309.雨景

歌颂自己的快乐……

雨天闻起来有一丝清冷,一丝遗憾,一种对曾经虚构出来的每一条道路和每一个理想的绝望。

如今,女人们过于关注她们的面容举止,她们给人一种转瞬即逝、绝无仅有的恼人印象。

她们把自己装扮得过于绚丽多彩,变得比她们活着的肉体还富有装饰性。形象地说,她们就是雕塑、图画或油画。

哪怕是把披巾裹在肩部,做这样的简单动作时她们都会比任何时候更注重披巾的视觉效果。披巾成为一个女人基本服饰的一部分。如今它是一件附加饰件,它的使用仅仅取决于她们的审美情趣。

在这个五彩斑斓的时代,几乎一切都变为艺术,一切都从意识领域摘取花瓣,并融入到奇思妙想中去。

这些女性形象都是从没有被画出来的画里逃出来的。她们有的人被画得太过细致……某个侧面轮廓太过引人注目,就好像她们在试着使自己看起来不真实,她们又是如此超然,是画里背景下的纯线条。

310.我的灵魂是一支隐秘的乐团

我的灵魂是一支隐秘的乐团,但我不知道这支乐团由哪些乐器组成——弦乐器、竖琴、钹、鼓——它们在我心里奏响。我只知道演奏的那支交响乐便是自己。

一切努力都是犯罪,因为一切动作都是逝去的梦。

你的双手是被囚禁的鸽子。你的嘴唇是沉默的鸽子(在我眼前咕咕乱叫)。

你的全部身姿犹如飞鸟一般。当你俯身时是燕子,看着我时是秃鹰,做出贵妇般一脸轻蔑的样子时是苍鹰。望着你,我看见池塘的水面浮现很多翅膀拍打的模样……

除了翅膀,你什么也不是……

下雨,下雨,下雨……

呻吟,无情的雨……

我的身体甚至灵魂都在颤抖,天气并不寒冷,我的寒冷源自观雨的心情……

每一种快乐都是罪恶,因为每一个人都在生活中找乐子,而最大的罪恶就是做每个人都做的事情。

311.生活使我窒息

有时候,出乎我的意料,也毫无理由,普通生活的压抑会使我感到窒息。那些所谓的同伴,他们的声音和动作都使我感到生理不适。这是一种瞬间的生理不适,我的胃和头部不由自由地产生这种感觉。我的警觉性带来了这种深刻而乏味的影响。每个与我交谈的人,他们的目光注视着我,像是在侮辱或猥亵我。我厌恶至极,因为对他们有所察觉而觉得头晕目眩。

肚子痛的时候,几乎总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或者甚至一个孩子站在我面前,他们是一种活着的典型,用庸俗折磨我。没有一个典型能够按照我的主观思想,他们都按照客观真理去思索情感,他们的外在表现和我的内在感觉相一致,通过类比魔法出现在我面前,是一个符合我构想规则的完美范例。

312.只言片语

有些日子,我见到的每一个人,特别是那些我每天不得不接触的人,表现为一种符号,他们单个的或连起来组成一篇预言或神秘文字,用晦涩难解的方式描述了我的生活。办公室变成一页纸,里面的人是字。街道是一本书,我与熟人或陌生人的谈话是短语,尽管我大概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无字典可查。他们演说或讲述,但谈的不是自己。正如前面所说,他们是意义不明的字,只让人一瞥而过。在我的微弱视线里,我只能从这些事物一闪而过的玻璃镜面上,模糊不清地去辨识反射或显露出来的本质。我像一个听人描述色彩的盲人,可以领会但并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