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第3/4页)
“好。”
旗帜在风里猎猎作响,像在为谁送行。
林凤君向前走了一步。
她发髻松散,头发粘在汗湿的额角,脸上全是灰。可她的背挺得笔直,眼睛亮得星星。
她的步子很稳,踩过破碎的砖石和尚未干涸的血泊。
他把她搂进怀里,很用力,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骨头里。她的脸贴在他胸口,能闻见彼此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收紧,再收紧。那些冰冷的铁片已经被他的体温焐热了。她的手指抠进甲片的缝隙,指节发白。
谁也没有说话。不需要说。他知道她不会走,她知道他不会劝。他们都选择了这座城,也就选择了彼此作为最后的归宿。
“娘子。”
“相公。”
他放开她,回头喊道:“放下瓮城城门!”
参将们面面相觑,“大人,瓮城一关,咱们就再无退路。”
“我说过,有死无退。”
陈秉正走到城墙边,最后望了一眼城中的街巷。炊烟从几处完好的屋舍升起。还有百姓在生火做饭,还有人在努力活着。这就够了。
“咚……咚……咚……”城门响得越来越急,马上就要被撞烂了,木渣飞溅。
“岳父大人,动手吧。”
包铁的木梁在暴雨中终于不堪重负,带着刺耳的撕裂声轰然崩裂,如同一头被斩断脊梁的巨兽,重重砸进泥泞里,溅起一人高的浑浊水花。
烟尘未散,倭寇已如潮水般从缺口涌入。但他们冲了不到十步,便硬生生刹住了脚步。瓮城中央的空地上,黑压压立着一片沉默的人。
一身盔甲的陈秉正站在最前方。在他身后,数十名兵士如同石像。而他们背后,那道厚重的瓮城内门早已紧闭。
退路已绝。
倭寇头目眯起眼睛,雨水顺着他狰狞的脸颊流淌。他缓缓抽出倭刀。“杀。”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倭寇瞬间绷紧了身体。
“今日,”陈秉正神色平静,“我们与济州共存亡!”
“狂妄!”倭寇头目嘶吼,长刀前指,“杀了他们!”
黑色的人潮轰然涌动。数百倭寇踏着泥水冲锋。溅起的泥浆混着雨水扑面而来。陈秉正屹立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某条看不见的线——雨水在那里汇成的小溪微微变了流向。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最前的倭寇已然清晰可见,那是几张扭曲的脸,刀刃高举,仿佛下一刻就要劈落——
“趴下!”陈秉正咆哮着挥下手臂。
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随即被巨响撕裂。
第一颗石雷在敌阵正中开花了。火光撕开雨幕,碎石、铁片和断裂的肢体在爆炸中化为致命的暴雨,向四周泼洒。近十名倭寇被抛向空中。紧接着,第二、第三颗雷接连炸响,气浪将人掀飞,碎铁嵌入**,惨叫声、爆炸声、雨声混成一片。
硝烟尚未散尽,两侧暗门轰然洞开!
“杀——!”林东华一马当先,朴刀划出凌厉的弧线,一颗倭寇头颅应声飞起,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林凤君紧随其后,所过之处残肢断臂纷飞。数十镖师和精锐守军如利刃出鞘,狠狠闯入混乱的敌阵。
蛰伏的守军爆发出震天怒吼,扑向倭寇。战场在瞬间被切割——陈秉文率尖刀队直插左翼,奋力突刺;段三娘领镖师稳住右翼,大刀大开大合,将零星的反击狠狠劈碎。
三名倭寇趁乱摸向陈秉正背后。刀刃直取后心——林凤君如鬼魅般现身,左手刀架住致命一击,右手袖箭“嗖嗖”两声,两名倭寇捂着喉咙倒下。陈秉正挥剑斩杀了第三个。
林东华用嘶哑的喉咙叫道:“结阵!阴阳阵法!”
战局已成碾压之势。倭寇先遭雷击,再遇夹攻,阵型早已溃乱。有人试图抵抗,立刻被守军淹没;有人转身想从倒塌的城门逃走,却发现自己已陷入铁桶般的包围。
战斗最终在瓮城一角进入尾声。最后七八名倭寇背靠墙壁,做着困兽之斗。回答他们的是如林的枪尖。当最后一人顺着墙壁滑倒在血泊中时,整个瓮城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喘息声,和血水滴落的嗒嗒声。
倭寇尸骸层层叠叠,血水在雨水的冲刷下仍汩汩流淌,将整片地面染成暗红。士兵们拄着刀枪站立,刃口翻卷,甲胄破损,每个人身上都混着敌人的血和自己的血。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笑声、哭声、吼叫声在雨中爆发开来。有人跪倒在血泊中嚎啕,有人抱着同伴的肩膀疯狂摇晃,有人只是仰天张嘴,任凭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流进喉咙。
林凤君踉跄走到空地中央。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我们赢了——!”
“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