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本官这个称谓其实还是汉人文官说得更多, 被索额图这样的权臣从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眼下的情况明明有些棘手,但毓朗就是忍不住想笑, 他觉得他已经被自家大奶奶给带坏了,至于到底是怎么个坏法他还有些说不清, 反正他现在看索额图多少带了几分滑稽。
“索中堂这话说得卑职惶恐。”
“惶恐什么, 这屋子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不妨坦诚一点儿,别学得弯弯绕绕那一套。”
索额图跟毓朗这一支关系不亲近,但当年他跟帅颜保之间却是同朝为官, 关系颇为熟稔。
不过帅颜保走的文路子索额图是个武将, 两人同宗同族大事上一向站在同一边,私底下的往来却不多。
帅颜保觉得索额图这人忒霸道跋扈, 索额图觉得帅颜保这人文绉绉的干什么都要思前想后, 拖泥带水实在不对胃口。从那时起,同出一族的两家人就注定了关系紧密不起来。
明明是他先把这个架子摆了起来, 现在又来指责自己绕弯子不直接, 毓朗抬眸去看坐在自己上首的索额图有些意兴阑珊。
这就是赫舍里家的家主,赫舍里这一族的兴衰荣辱就系在他身上, 这未免也太操蛋了些。
“既然索大人这么说, 侄儿自然不敢在族叔跟前推脱什么,赫舍里家有什么事是侄儿能办的, 侄儿绝不推脱什么。”
“正好这次出宫得太子爷体恤有八天休沐, 让侄儿好生料理自己佐领下的事, 这不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大小事情都得管,不然出了什么事情闹到统领衙门去到底脸上不好看。”
这话每个字说得都没错,但索额图听得却是一头雾水。谁问你这个了,谁要听你说这个了。既是不推脱那就说正经的, 什么佐领下的这个那个,你们家佐领下的人你自己管着就得了,跟我这儿说什么说。
“这些家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既然愿意替本堂办事往后在毓庆宫当差时就安分些,太子爷是咱们赫舍里一族的希望,不要把你在宫外的这些习性带到太子跟前去。”
索额图大手一挥,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除了在万岁爷跟前他已经很少能把心和耳朵放下来,认真听别人跟他说了什么。
毓朗说的话他听了但是约等于没听,也就那半句侄儿绝不推脱什么进了他的耳朵。有了这句话于索额图而言就是毓朗答应要听他的话。
“日后要是万岁爷跟前召见你,有些话能说的要说,不该说的就不要说。太子爷是储君,不见得事事都得让万岁爷知道,这里面的分寸你要是把握不住可以随时来找我,我来替你定夺。”
这话听得毓朗心里翻腾,倒也不是害怕只是单纯的有些反胃。‘替你定夺’这四个字说得过于理所当然,在毓朗眼里这一刻的索额图的脸看上去都有些油津津的有些扭曲恶心。
当年额尔赫去世之后,还没成人成丁的毓朗就听了太多要大家族中一起商量来定夺的话,而自己就是那个被定夺的人。
现在好不容易家里家外都是自己和自己的大奶奶说了算了,索额图又算个什么东西想来做自己的主。
“侄儿的话您可能误会了。”
索额图到底多年身居高位,即便如今被权势冲昏了头整个人看上去因为跋扈专横,整个人的气势还是很盛气凌人的,一双虎目在听到毓朗说误会两个字的时候已经瞪圆了,好似真的能吃人。
“侄儿先是入护军营,后得了太子爷的青眼又入了侍卫处,再从侍卫处调到毓庆宫当差。正黄旗一直都是由万岁爷领着,所以侄儿从根子上轮得是万岁爷的奴才,这道理没错吧。”
“没错。”
毓朗把自己的来处当做一根线从头往下捋,这话问出来谁也不能谁也不敢说错了,即便是索额图即便此刻书房没有旁人他也不敢。
“我进了毓庆宫,就是万岁爷把我给了太子爷,那么只要太子爷没把我从毓庆宫调走,我的主子便始终都是太子爷。”
“万岁爷召见不召见,我一个当侍卫的不敢擅自揣摩,召见了该说什么该怎么说,我身为太子身边的侍卫只听太子的吩咐。毕竟万岁爷已经把我给了太子差遣,一臣不事二主的道理想必叔叔比我这个小辈儿更加明白。”
“这种话你都敢当着我的面说,胆子着实不小。怪不得太子看重你,你是和别人不一样。”
这话说得带着一股淡淡的酸,听得毓朗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可惜沈婉晴没在这里,要是她能看着索额图这幅模样非得仰天大笑不可。
谁说女人小气爱吃醋,瞧瞧这所谓的肱骨大臣心眼多小。整日里不想着干点正事,就光想着琢磨太子看重谁皇上看重谁,这和他们嘴里所谓的‘小女子’又有什么区别。都是趋利罢了,谁也不用笑话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