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材料的自传(第76/137页)

我逐渐感受到一无所获的挫败感。在任何事物中,除了怀疑,我找不到理由或逻辑,甚至找不到自我辩白的逻辑。我想不出治愈自己的办法。当然,为什么要治愈自己?为什么这样就意味着“健康”?我凭什么就肯定自己的这种姿态是病态的?如果我是病态的,谁又能说病态不是更可取的、更符合逻辑的或比健康更好?如果健康更可取,那么我是否不是因为一些自然原因而病态?如果是自然原因,那么出于某些目的——如果存在任何目的——为什么反自然还需要我病态呢?

除了惰性,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任何有说服力的论据,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敏锐地、沮丧地意识到自己的惰性,像一个放弃者一样。寻求惰性模式,努力逃避一切个人努力和社会责任——这就是我为自己的存在雕琢的虚构塑像的实质。

我疲于阅读,不再反复无常地追随这样或那样的美学生活模式。我从仅有的一点阅读中,学会提取只对做梦有用的成分。我从仅有的一点所见所闻中,力图获取在我心里无限延长的遥远而扭曲的映像。我努力创造自己的全部思想和生活体验的全部日常章节,它们除了感觉什么也不会带给我。我赋予自己生活以审美取向,我使这样的审美体验完全专属于自己。

建立内心快乐主义的下一步就是避免对社会性事物产生感觉。我使自己避开荒谬的感觉。我学会对本能诉求和乞求麻木不仁……

我将与别人的接触减少到最低限度,我尽我所能不与生活产生什么瓜葛……我甚至偶尔摆脱对荣誉的欲念,就像一个昏昏欲睡的人在睡前脱去外套。

研究完玄学和科学,我接着进行心理研究工作,而这对我的神经平衡构成更大的威胁。我在可怕的夜晚躬身研读神秘主义和犹太教神秘哲学的书籍,除了偶尔胆战心惊地读起,我从没有耐心去读它们。玫瑰十字会的礼数和秘密仪式、犹太教神秘哲学的符号和圣殿骑士……这一切在很长一段时间压迫着我。我的那段狂热时光充斥着基于玄学(譬如巫术、炼丹术)恶魔逻辑的、充满凶险的臆测。我从痛苦而类似超自然的感觉中推断出至关重要的虚假刺激物,在这种感觉中我总是濒临发现最高秘密的边缘。在玄学迷乱错落的子系统里我迷失了自我。这个系统充满着为清醒思想而设的恼人的类似物和陷阱,以及边缘闪着超自然光环的、引人遐想无限的、无边无际的神秘图景。

感觉使我变老。太多的思考耗尽我的精力。我的生活变成一种玄学狂热,我总在探寻事物的超自然含义,我甚至在玩火(神秘类似物之火),通过遗弃完全的清醒和常态的综合体而将它毁灭。

我跌入精神失常和普遍冷漠的复杂状态中。何处才是我的避难所?我的思想使我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庇护。我将自己抛弃,但不知道是为何。

我限定和专注自己的欲念,打磨并精炼它们。要到达无限——我相信可以到达——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港口,以便起航驶向无限。

今天,我是一名自我宗教的苦行僧。一杯咖啡,一支烟,我的梦就可以很好地替代整个宇宙和那些星辰,替代工作、爱情、甚至美好事物和荣誉。我几乎不需要刺激物。我的心里已有足够的麻醉剂。

我有什么样的梦?我不知道。我把自己逼到不再有想法、梦想或想象的境地。我似乎做着更遥不可及的梦,梦里的事物模糊不清,让人无法看清。

我对生活没有什么概念。我不知道也拿不准生活到底是好是坏。在我眼中,生活残酷而悲伤,唯有令人愉快的梦处处点缀。生活对其他人是什么样子,我为什么要去关心呢?

其他人的生活只在梦里对我有用,我在梦里的生活似乎适合每一个人。

252.思想是一种行动方式

思想仍然是一种行动方式。只有在绝对幻想中,没有活动干扰我们,甚至我们的自我意识也陷入泥淖——只有在这种温暖潮湿的“非存在”状态中,对行动的完全弃绝才算完成。

不再去试着理解,不再去分析……将我们当做自然来欣赏,将我们的观感当做田野来凝望——这就是真正的智慧。

253.神性

……没有理论的神性……

254.上帝是野兽之灵

当我傍晚时分漫步街头时,不止一次地突然并强烈地意识到事物那些异乎寻常的组织结构。是这些为数不多的自然物唤起我灵魂的强烈意识。是街道的布局,各种标志,盛装交谈的人们以及他们的工作,那些报纸,以及这一切的逻辑性唤起我的意识。更确切地说,事实就是那些井然有序的街道,标志,工作和社会存在,这一切组装起来,向前延伸,扩大成各种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