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第2/3页)
钱老板弓着背,神色渐渐慌乱起来,他伸手握住陈秉正的袖子一端,“大人,咱们去东兴楼,天大的事都好商量……”
另外两个商人也跟了上来,一左一右,脸上全是谄媚的笑,“大人移步。”
陈秉正并没有拂开袍袖,只是大声叫道:“你们这样,是斗胆挟持要挟本官吗?”
钱老板愣住了,下一刻,他只觉得膝盖后弯处一阵刺痛,整个人扑倒下去,连带陈秉正也一块倒在地上。
忽然听见陈秉正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远处观望着的小吏们听见了,慌忙地涌向前,只见陈秉正猛地捂住脸颊,指缝间鲜血喷涌而出。
他踉跄着站起身来,众人这才看清,他颧骨下方的皮肉里有个撕裂的伤口,瞧不清有多深,血正从里面汩汩流下。血滴飞溅在尘土里,形成一片深色斑点。
两个商人仓惶地向后退出,嘴里喃喃道:“不是我,不是……”
一个乖觉点的小吏叫道:“快去找大夫!”
钱老板撑着坐了起来,看见这血肉模糊的场景,已经傻在当场,小吏们争先恐后地冲上来,压住他肩膀、脊背,将他狠狠地按在地上,“你好大的狗胆,竟敢打伤我们道台。”
钱老板脑海里已经是一片混沌,“冤枉啊,大概是意外……”正午酷烈的阳光照在他眼前,他勉强看清了地下的血迹,里头有块尖利的小石头,“大人是不小心磕到了。”
两个商人吓得几乎发起抖来。陈秉正将那块小石头踢到一边,缓缓开口了,语气冷硬如铁,“你们都瞧见了吧。”
“大人,都……瞧见了。”
“好,日后都是证人。来人,将这目无上官的贼子拿下。”他咬着牙,“我决不轻饶。”
他向远处望去,有个背着背篓的卖花女也停下了脚步,焦急地往这边望过来。他忽然笑了一声,笑容在一片血污里额外可怖,“大夫即刻就到,列位不必忧心。”
小吏们动作极快,立时在衙门里收拾出一间净室。大夫抖抖索索地用银针穿好淡黄色的桑皮线,小心地将针线穿过绽开的皮肉进行缝合。陈秉正咬住一根木棍,上头已经有了深深的血齿印子。
房门口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小声议论道:“这钱粮道台的位置果然晦气,非死即伤。”
“嘘,不敢胡说。”
“我看要找人驱邪,信则有不信则无,说不定就惹了什么脏东西……”
忽然听见一声“布政使大人到”,门口呼啦啦跪了一地。
布政使孙大人几步冲了进来,陈秉正官袍上血污点点,让人触目惊心。孙大人立时虎着脸对几个小吏喝道:“要你们何用。”
小吏们叩头连连:“是那黑心的商人借口有事,下此狠手……”
陈秉正起身行礼:“都是小事,大人不必介怀。”
大夫已经缝合完毕,垂着手站到一边,小声道:“陈大人的伤口不深,好生保养,后续没有大碍,只是留疤在所难免。”
陈秉正笑道:“承蒙大人挂念。”
孙大人惋惜地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众人出去,这才在旁边坐下,皱着眉头道:“真是凶险。”
“那姓钱的……”
“已经抓进牢里去了。围堵上官,无法无天,这次要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
陈秉正转了转眼睛,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大人,我有隐情禀报。他带了两个商人,说这粮仓里的三十万石粮食,是他们借给杨道台周转的,今日便想要回去。”
孙大人的脸色陡然一沉,沉吟道,“竟有此事?你细细道来。”
“他言之凿凿,我便问他,可有真凭实据,他便说只有杨道台嘴上一番承诺。我想当官做事,都要讲白纸黑字,画押认证。如今人都死了,又无法佐证,岂能单凭一面之词。况且钦差查过账目……”
陈秉正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孙大人的神情,看他神色渐渐缓和,才继续说道:“杨道台尸骨未寒,声名被人如此诋毁,於我心有戚戚焉。况且杨道台的清誉,便是布政使司衙门的清誉,更是整个江南官场的清誉。俗话说得好,这条街上的衙门是江南的命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胳膊折了要往袖子里藏,若被钦差察觉到首尾,后续便是无尽的麻烦。因此,我有个不情之请,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商人,要在牢里先关一阵子,免得他们出去游荡,万一说漏了嘴,闯出大祸。”
孙大人点点头,“秉正,难为你心思细腻,想得周到,又如此识大体顾大局,不枉费我向吏部一番举荐。正好你出了这事,这三十万石粮食,谅他们也没胆子来要。红口白牙任他说破天,咱们只认公账便是。”
他看着陈秉正头上蒙了几层白色纱布,隐隐约约有血透出来,便放软了声音:“我原来还提着心,只说你年轻,处事难免冒失。既然你如此老成持重,我也跟你透一句话。那钦差郑大人杀了个回马枪,如今就在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