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第2/3页)
她又拣了一小块碎银子塞到他袖子里:“小哥平日辛苦,这是给你的打赏。”
那驿卒喜出望外,也不再抱怨了,笑着将大门开了。
陈秉正作揖到地:“小姐出门在外,风尘劳顿,还请早日安歇。秉正惭愧,便不打扰了。”
冯小姐立在门前,神情复杂。丫鬟道:“小姐,咱们去歇着吧。”
林凤君也道:“夜里风大露水重,你衣裳这么单薄,小心吹着。”
她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仲南,你起复了,我很替你欣喜。”
他微笑道:“多谢冯小姐。”
“父亲……他也很高兴,家宴时特意多喝了几杯。”
“他对我恩重如山。”
她往驿站里走了两步,又回身问道,“你……你的腿康复了吗?走路可有大碍?”
陈秉正点头道,“无碍。”
他声音很小。冯小姐仿佛不信似的,茫然地盯着他看。林凤君补一句:“他全好了,不信让他走两步给你瞧一瞧。”
冯小姐苦笑起来,“那是万幸。”
陈秉正开口问道:“郑兄,他可好?”
她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好得很。他时时牵挂你。他日必能再会。”
“是。”
冯小姐又福了一福,闪身进门,裙裾微微荡漾着,像微风下的波浪。
大门在他们眼前缓缓关上了。陈秉正转身道:“凤君,咱们回去吧。”
牛车吱吱呀呀地走在回程路上。堤坝很宽,寂静无人,夏夜的微风吹起她的头发。她回头望去,只见他高大的身影窝在车尾处,折着腿,像要掉下去似的。
她叫道:“坐稳了,掉下去不管埋。”
“我怕弄脏了车。”
她笑了,大男人有时候也矫情的很,“就是些塘泥,晒干了就是土,拍一拍就掉了。米面果菜都是土里种出来的,怎么能说脏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蹭过来坐在她身边,伸手便去扣她的手。
林凤君赶忙甩开:“不准给车把式捣乱。”
他停了手,弯下腰去,将脸紧紧地贴在她背上。她本来将头发结了一条辫子,披在脑后。堤坝上下一通折腾,辫子便散了,在风中飘忽着,丝丝缕缕打在他脸上。月亮高悬,两个人影凑在一堆,瞧不出谁是谁。
林凤君很煞风景地笑道:“陈大人,你闻起来像是一条臭了的咸鱼。”
“入鲍鱼之肆……咱俩臭味相投。”
她收着力气,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自己做臭鱼烂虾也就罢了,别硬拖我下水,混赖了人。”
他只好转移话题,“好久没见七珍和八宝了,你放它们来府衙瞧瞧我。”
“知道了。”她扯了扯缰绳,“有话就快说。”
他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小声说道:“我十四岁时,父亲带我去了省城读书,做了府学的廪膳生员。”
“啊?”
“就是府学供给食宿,不用花钱。”
“读书真好。”
“那便是我跟他的最后一面。当年冬天,他就殉国了。”
林凤君的心突然疼起来,喉头哽住了,“嗯。”
“我与郑越是同乡,同吃同住,一起读书。学规繁苛细密,以禁令惩治为主,所以日子过得十分枯燥。冯大人当时是通判,主管府学,对我俩很是赏识,偶尔他府上有些文人酬唱的饭局,也叫我们叨陪末座。”
“所以你就认识了冯小姐。”林凤君忽然有点莫名的惆怅,那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好像天天在练拳脚。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以前也对你说过。我与她之间并没有私下往来。我不希望你误会。”
“动过心也不是罪过。”她轻描淡写地说道。“脑袋砍了碗大个疤,这又算什么大事。”
陈秉正张了张嘴,终于答道:“你说得对。”
“可我觉得今晚驿站的事做得很不敞亮。”她很认真地说。
“我盘点了驿站迎来送往的支出,去年便是五千多两,一大半都没有勘合。我刚三令五申要严查,若是自己开了口子,再难约束下人。”
“照你说的,她爹是你师父,郑大人还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路过济州。我家是江湖人,也没有让恩人住外面的道理。依我看,你就该请她到家里去住,总比在外面舒服些。”
陈秉正释然地笑起来,“知道了。以后都由你安排。”
她“吁”了一声,来喜将车停在一处地方,门前挂着白色幌子,写着四个大字:“涤尘清心”。
“这是?”
“济州排名第一的混堂子。”她又掏出一把铜钱,“去吧,搓干净,不然……”她使劲回想陈秉正的用词,“就会被人弹了,说你坏话。”
他愣了一下才跳下车,“那叫弹劾。”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