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3页)
桌子上有一只白瓷盘子,用碗扣着。揭开来看,里头是一条炖得极烂的鲫鱼。他默默笑起来,尝了一口,入口鲜甜。
他猛然拉开门,她正贴在门口听动静,被吓了一跳,瞬间挺起腰来站的笔直,“我……”
“你放心。”
“嗯。”她点点头,转身要走,他忽然在背后说道,“我肚子还是饿。”
她愕然道:“不合口味?”
“都吃干净了,一点不剩。我是个大男人,一条鱼不够。”他抱着胳膊,“我想吃南城的肉烧饼。”
林凤君的眼睛立即亮起来,“咱们走吧。”
夜凉如水。老牛来喜已经在棚子里卧倒,前蹄弯曲垫在胸前,后腿折叠着蜷缩起来,睡得十分香甜。
林凤君将草料给它加满了:“它也得有夜宵。”
夜已经深了,街上少有行人。两个人各自捧着一块烧饼,热气扑在脸上。喷香的肉馅进了肠胃,叫人暖和。
雪地里幽幽传来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有点凄凉。他忽然瞧见那间首饰铺子,“我带你去看看花样。喜欢什么?”
林凤君直摇头,絮絮地说道:“家里现在办了义学,养了不少人,吃喝拉撒全都是钱。首饰这种东西,等有钱了再置办。”
他叹口气,“我还有些积蓄,外头还有铺子。温饱总是有的。”
“陈家的钱你不能再领,坐吃山空不是办法。等开了春,我接两单生意。如今江州的客商多……”她掰着手指头算一算,“走一步看一步,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家雀。”
他挑一挑眉毛,“那我呢?”
“在家里记帐,做饭什么都好。回头我去王大哥那里打点肉,咱们自家做烧饼,一样的。给芷兰炖点肉汤。”
他微笑道:“芷兰她是不是对伯父……”
她悚然一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个吃素的人,专门跑到郊外去买黑鱼。”陈秉正叹了口气,“比你还小的姑娘,回头要是做了我的岳母,那可太奇怪了。”
林凤君挠一挠头,“我也觉得怪,只能指望她自己再想开些。不过……如果我爹转念愿意了,那就是两厢情愿,是件好事。”
他有点惊讶:“你不会替你娘难过吗?”
“会,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去世的人了无牵挂,活着的人才有遗憾。”林凤君话语间有些凄凉,“总得尽力先安慰活着的人。”
陈秉正忽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抬头看去,月光如银,穿透凝滞的寒气,在积雪上铺开一层幽蓝的微光。枯枝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他喃喃道:“娘,我和世上最好的姑娘在一起,我想跟她过一辈子,求您保佑我们长长久久的。”
风轻轻拂过他的耳畔,像温柔的低语。
路过一家客栈,冷不丁伙计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给你查了,不在我们客栈。”
一个女人哀求道,“我求求你,你们店里有没有大夫,我记得他说是住店的。我都跑了十来家……”
陈秉正瞧见饺子馆里遇到的那对夫妻带着孩子出来,男人脖子里的瘿瘤更大了,将下巴完全挤歪,样子极吓人。
他心里一动,微笑道:“咱们又见面了。”
女人打量着他,忽然认出来了,拧着眉头道:“又是你在胡说八道,亵/渎神灵。”
“那妙清观的确……”
“呸呸呸,住持师太飞升了,是我亲眼所见,只是没来得及许愿罢了。再说犯忌讳的话,小心天打雷劈。”
他被说得懵了,林凤君却笑道:“大嫂,我可知道那大夫住在哪。”
“真的?”
“千真万确。”林凤君一拍胸脯,“不过让我带路得这个……”她用手指头捏了捏。
“知道知道。”女人从兜里掏出两枚铜钱,想了想,又加上一枚,“谢谢姑娘。”
林凤君掂了掂铜钱,勉为其难地说道,“有点少,算了。只当我发善心,带你过去就是。”
女人立刻点头:“劳烦姑娘了。你心肠这么好,怎么和……”她瞥了一眼陈秉正,没再说话。
一段日子不见,李生白风采依然。他仔细检查过了瘿瘤,从药箱里取了一个细毛刷子,将小半瓶药水在紫红色的瘿瘤表面涂抹均匀,点头道:“回家不要清洗,三日后再来。”
一家人谢过他,又谢过林凤君,才欢天喜地出了门。
李生白起身给他俩斟了茶,眼光又落在陈秉正腿上,忽然说道:“陈公子,刚才那家人好像把林姑娘的簪子偷走了。”
他吓了一跳,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追出去,林凤君回过味来,伸手取出脖子里的哨子,吹了两声。
他已经跑出了二十几步,听见哨音就停了,惊疑不定地回头。她在后面喊道:“我就没带簪子,偷什么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