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2页)

陈秉正咬着牙一声不吭,李生白给他捏完两条腿,在骨茬处一一捆上小夹板,又去把脉,只觉得他心火极旺,仔细看嘴边还起了个燎泡,斟酌了词句才说道:“病人卧床久了,难免心浮气躁,七情内伤。若是……”他转向林凤君,“癫狂大叫,或对人动拳,万万不可一味忍让。”

陈秉正被他说得怒从心头起,又不敢说,脸涨得通红。李生白下笔如飞,已经开出了一张药方:“治病要去根,先就要去掉这无名邪火。陈公子暴躁易怒,是郁症的症状。陈夫人,你先好生观察,若有不妥,遣人来找我便是。”

林凤君赶忙解释,“并没有。”李生白点点头,“没有就最好。”

他将双拐拿了出来,这是一副特制的拐杖,大概是榆木的,上宽下窄,中间有手柄可以撑住。“病人若觉得腿部疼痛减轻,便可尝试用拐杖行走。假以时日,慢慢从双拐减至单拐。”

她眼睛都亮了,“最后单拐也不用了。”

“不一定。”李生白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痊愈,全看个人造化。”他看着她懵懂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陈夫人,辛苦你了。”

林凤君苦笑着将他送出门去。他犹豫着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拱手作别:“我三日后再来。”

陈秉正翻了个白眼,虎着脸一声不吭。林凤君将药方拿起来,苦于不大识字,只好递给他。

他仔细一瞧,全是黄芩、雄黄、冰片等去火的药材,“这一剂下去,什么火都消了。”

林凤君笑道:“就说李大夫有本事。你最近是一会阴一会晴的,喜怒无常。”

他闷声不响地将拐杖拿起来,她笑道:“我和李大夫想到一处去了,这拐杖没有臂力可用不了。”

这话本来没错,可他心里又猛然窜上一股无名火来,他咬着牙起身,竟是站起来了,可不过晃了两下,又直直地往下倒。

她上前去扶着:“着什么急。”

他顿了顿,“我……济州府学的宴请,论理我应当去。我也曾在那里求过学,不能失了礼节。当年老师百般教导我们败而不怨。今日遭难,我也是坦坦荡荡,笑骂随人罢了。”

林凤君听得心中一动,“你讲的大道理也多了,这句我最喜欢。”

他招手叫青棠:“备马车,我要出门。”

青棠答应了一声,笑微微地走了。林凤君问道:“要不要我背你出去?”

“不用,小厮抬着也就罢了。”他将拐杖拿起来,“我在马车里练一练。”

林凤君只觉得他面貌为之一新,心中也替他高兴。冷不丁有人敲门,小丫鬟来报:“刘嬷嬷到了。”

刘嬷嬷带了两个中年仆妇进来见礼,陈秉正立即说免了。她便说道:“二少奶奶,这个月的月银二十两。”

陈秉正便用眼光示意林凤君去接。她看见几锭雪花纹银,想到自己在这里处处不自由,竟是两眼一酸。她伸手接过,见仆妇们还是躬身不起来,知道是在要赏钱。

按理是要给的,她犹豫着去柜子里抓了一把散钱,仆妇们伸手接过,但一点笑容没有:“谢二奶奶。”

待陈秉正走了,林凤君便低声问青棠:“这打赏惯例是怎样?”

青棠比划着说道:“这些人胃口可大着呢,二十两银子,怎么也要吃二两才算数。平日我们托人买东西,胭脂水粉小玩意儿,都要从她们手里过。”

林凤君吓了一跳,心想就算和陈秉正平摊赏钱,这群人什么都不干,十中抽一也太过分了些。况且自己不打算在陈府久居,便是打点也有限。

青棠见她沉吟不做声,以为她后悔赏得薄了,便笑道:“二少奶奶年节下再给加赏银也是一样的。”

谁知道林凤君正在后悔刚才递出去的一把散钱,钱也花了,人也得罪了,简直加倍的不划算。她想了想,“府中的炭火怎么添置?”

“照例要交给采办的人。我打听过了,一篓子炭要这个数。”青棠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百文?”

“三两。”

林凤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月钱。这么贵的炭火,不烧也罢,桥洞里的穷人也能活过冬天。

她紧了紧衣领,想到陈秉正冻得泪眼朦胧的样子,又心软了,到底他是为了自己父亲吃了苦。她思来想去:“只好晚上出去拿一些。”

青棠吓了一大跳:“二少奶奶,这府里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天爷冻不死瞎眼的二少爷。”她摆摆手,“我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