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页)
他问得有点着急了,跟着便是一串咳嗽。她赶忙扶着他坐下:“爹,你还没好透,别上火。”
林东华深深地喘了几口气。他这几日心中煎熬至极,也已筋疲力尽,闭着眼说不出话来。
林凤君服侍他将药吃了,本想把十两银子的事情和盘托出,转念一想,又咽下去了:“爹,你说得对,既然已经拜过天地了,他也还病着,不如等几个月,都养好了再说。不急于一时。”
父亲怀疑地盯着她:“就这样?”
“嗯。他是好人。”她将包袱打开,细细整理那堆破烂衣服,“我想过了,他家也不是龙潭虎穴,我要是想你了,就翻墙出来。”
她抖一抖那件羊皮袄子,将它挂在一旁,“爹,你只管在家好好歇着,不用接生意了。回到济州,我给你买一件好披风,比这件神气。”
“刚收了镖银,就想着怎么花了。”
“不光是……”她顿了顿,将银票掏出来递给他,“一百五十两,陈家出手倒很大方,够一阵子花销了。我心里想着,每年付房租总不是长久之计。当年娘生病,欠了些外债,这些年也都还得七七八八。不如趁年下寻个合适的宅子定了。”
“嗯。”林东华见她掰着手指头算账的样子,很像个小主妇,心里一阵酸,“先不急。”
“怎么不急。你回去就找牙人,迎春街那边的行情我知道,若是赶得巧,能买个小房子,三间房不带院子。价钱高点也不怕。”
林东华叹了口气,将银票塞给她,“你先在陈大人府上能落脚再说。知道我为什么不让那些丫鬟给你磕头吗?”
她迷迷瞪瞪地摇头。
“傻女儿。按大户人家的规矩,磕了头,主子就要给赏钱的。”
她吓了一跳:“多少钱?”
“一人二两,只多不少。”
她霍然站起身来,“天下还有这么好挣的钱,怎么摊不到我头上。”
“糟了。”她心里盘算道:“今天来的丫鬟仆妇就有六七个,进了府里,怕没有十个,一人二两,那就是二十两,两个月的进项一笔勾销了。俗话说,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做。不如算了。”
林东华摸不清女儿心里的主意,只见她脸色阴晴不定,便安慰道:“幸好有这笔镖银,咱们还出得起。大户人家的奴才可不是好相与的,刁钻狡猾的不少。你性子刚烈,难保一个不留神,吃了暗亏。”
林凤君听得浑身一凉。父亲又道:“这种人家的新媳妇入门,照例是要带丫鬟陪房,嫁妆田产,才压得住,在婆家遇到事也有人商量。咱们家实在有限。”
她不以为意,心想这陈府的主子奴才倒不是事,横竖不过半年一年,等陈秉正身体养好了,清河帮的事再看看风向,找个时机跟他商量着散伙,重操旧业也好。只是眼前的赏钱……她往床上一躺,干脆跟陈秉正合计,两个人各出一半,反正是他的丫鬟,应该的。
她想到这一节,心里轻松了些,笑道:“爹,我不怕,我将白球和雪球也带着,有什么事让它们捎信给你,你给我出主意,不比什么陪嫁丫鬟强多了。”
林东华看女儿懵懂的样子,忽然想道:“若是她娘还在就好了,有她指点着,出不了大错。”
他心下酸楚,只嗯了一声:“你人生地不熟,凡事谨慎,跟陈大人多讨教。”
林东华忽然琢磨起陈秉正来,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坚持要和女儿成婚,莫非真的对凤君生了情意?若真是如此,进了陈府,已有了夫妻之名,难道……他虽是个好人,但到底也是个男人啊。
林东华瞬间从脊背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思绪纷乱:“这些事原本该由她母亲教会,我……”又想想陈秉正一时半会也起不了床,便是有心也无力,只得苦笑道:“行一步看一步吧。”
林凤君也不知道他心里这番弯弯绕绕,只顾着暗暗计算,济州的大宅子都要五百两朝上,带门面的小楼也要二百两,一个月十两,攒下八两,明年春天就能置业。到时候母亲的灵牌也能从寺庙里请回来供奉了。
她闭上眼睛,默默嘟囔道:“娘,我好想你啊。”
父女俩各怀心事,都是辗转反侧,到了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梳洗停当,先将老牛从后院牵过来,郑重地交给父亲,“爹,我应承了给它养老送终,你先照管着。”
林东华拍拍它的背,笑道:“有名字吗?”
“没有。”正好一个亲兵将陈秉正背出来,她笑着拿出一枚铜钱:“陈大……相公,给老牛也取个名字吧。”
她的笑容在阳光里实在灿烂,陈秉正也跟着微笑道,“不如叫来喜。”
“好。”她转向老牛,“来喜,你跟我爹回家,我会时时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