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2页)
蒙面人将她像一块抹布一样丢在火堆旁边,盯着她一言不发。火已经快熄灭了,光渐渐暗淡,只剩下几缕微弱的红光在灰烬中闪烁。
她急促地喘着气,忽然哼了一声,从嗓子里艰难地说出一句,“师兄。”
何怀远浑身一震,半晌才答道:“是。”
三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何怀远率先开口问:“你……一早就认出我了?”
“你使的是剑,却用的是刀法,有几招我很熟。”两行眼泪从她眼角落下来,滴在地上。“当年……你学得比我快。”
何怀远将头扭到一边,“认出了我,也不必说出来。”
“是。”她声音很小,“你不想杀我。”
何怀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就是傻。明明我放你走了。”
“对,我是傻。师兄,咱们是镖师,是护卫镖物,保人平安的。镖师不杀人。”她恳求地望着他。
他只是苦笑,“你不懂我的难处。”
两个人语气平和。他索性将面罩摘了。林凤君很想再硬气一些,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还是成串往下掉,半点不争气。“师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你放陈大人一马行不行?他就是个书呆子,脑子不好使,得罪了人,何况他都这样了……”
“好一个情分。情分……”何怀远自言自语道。他忽然指着脸色煞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秉正,“那个瘫子值得吗?”
他走到林凤君身前,将她头上的白色发绳用力一拽,它应声而断。林凤君的一头黑发随之披下来。
“他还没死呢,你戴什么孝。”他语气带着讥讽,在手心里捻着这白色穗子,“小寡妇……他死了,你再跟我,我不嫌弃你。”
她往外呸了一口,“你痴心妄想。”
何怀远忽然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冷冷地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她愕然地直视他的眼睛。何怀远整张脸都扭曲了,“我听见你在首饰铺子里说你男人病了,快死了,听得真真切切。原来你俩早就有一腿了,是不是?”
她眼睛睁得极大,他指着她怒气冲冲地道:“这样想来,你要退婚,也是早就商量好唱的一出双簧,将我们一家人的脸当面往地下踩。我就说姓陈的平日从不跟我们家往来,那天怎么就来吃寿宴,怪不得,怪不得……你们这对奸夫**。”
林凤君脑子里嗡嗡作响,“何怀远,你是不是疯了。”
“我家好心抬举你,是你不自量力,不做平妻,也就算了。一心想攀高枝,结果老天有眼,姓陈的也倒了霉。”
他狠狠地踹了陈秉正一脚,陈秉正连哼都没哼,“你不是进士出身又当官吗,也没见得多高明么。我穿过的破鞋你也要,真不挑。”
林凤君再也忍不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骂道:“何怀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贼,脑子里尽是猪油的货,你脏肠烂肺,一颗黑心,掏出来扔在大街上狗都不吃……”
陈秉正却忽然开口道:“我临走前,在码头查的几艘船,是你家的吧。”
何怀远愣住了,“不是。”
“当真不是?”他冷静地问道。
何怀远冷笑,“姓陈的,多管闲事死得快,亏你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你杀我可以,能不能……放了林姑娘。”陈秉正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这句话说全。
他嗤笑一声,“快死了还扮情种。”他在后腰抽出贴身匕首,林凤君立即挣扎着叫道:“不要,别……”
何怀远没理会她,匕首径直向陈秉正的心口插去。
“当”地一声,匕首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震得他虎口发麻。何怀远眼珠子一转,抬手将他的衣服划开,先是落下来两本图画书,中间已经被戳了个大洞。最后是一只石头砚台掉在地上,被戳了个浅浅的白印。
他略一愣怔。霎时间,一股浅黄色的烟尘扑面而来,何怀远猝不及防,有粉末进了眼睛,瞬间像火一样在里面烧了起来,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刺扎。这疼痛钻心刺骨,他大叫了一声,双手在眼前乱抓。
陈秉正又抓了两把石膏和雄黄混杂的粉末向他扔去。何怀远脚下步子全乱了,大吼道:“我跟你拼了。”便扑在陈秉正身上,手持着匕首刺落。
还没来得及使力,忽然又是“当”地一声,何怀远软软地倒下去,头上鲜血不断涌出,在地上积聚成了一小滩。
外面有匆忙的脚步声,六七个彪形大汉奔了进来,他们同时目睹了这一幕,少东家僵直地倒在血泊里,在他身后,蓬头垢面,一脸血迹的林凤君笔直地站着,手里紧紧抓着那只砚台,鲜血沿着砚台棱角不停地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