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银子赫奕本来没打算真给, 就是打算做个样子出来让侄儿看看。毕竟他都说出来‘这是西院眼下能拿出来的所有银子’这种话了,他就不信才十七八的侄儿就这么厚得下脸皮,拿自己压箱底的银子。
谁知毓朗还真就这么厚脸皮, 自己妻子为过中秋怎么跟自己的同僚送礼,把自己那点儿私房钱全刮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一匣子银票就在跟前,想要毓朗装假大方怕不是白日做梦。
再说, 西院叫自己过来毓朗心里就有数,肯定是有事要求到自己头上, 舒穆禄氏是女眷, 只要万岁爷没打算真的把八旗的根都给掀了, 不可能让人来后宅抓人。只要不抓人, 舒穆禄氏就没什么事需要求到自己头上。
至于自己的二叔,万岁爷跟前的红人不好当,哪怕赫奕眼下还算不得多红, 但暗处也多的是眼睛盯着他。没事的时候互相捧着,只要他露出一点儿破绽,那些人就会像鬣狗闻到了腥味凑上来, 毫不留情把人分食而光。
所谓的老老实实待上几年, 等这事在万岁爷那里淡了再起复, 这是最好也是最险的一条路。想走这条路要么自身硬成铁板一块,什么事来了都不倒下, 要么家里足够庇护, 天塌下来有家里给撑着。
可惜赫奕没那个本事, 赫舍里家也没有这个底气,他现在在御前多待一天就更加风雨飘摇一点。
别说赫奕这些年在外面不可能干干净净一清二白一点短处都没有,就是真的没有很快也会有人罗织出来。到时候他倒下了就能在御前空出个位置来, 在万岁爷跟前当差就是这样,要么飞黄腾达要么败家之犬,没有第二条路。
赫奕眼下败了,他不能再留在原地盼着别人对他手下留情从而留下一条命,他这辈子都不会让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
他得趁着这事还没完就先谋划好退路,只要这次印子钱的事自己不死,回头他就出京去,如此一来才是真的退一步海阔天空。而眼下这个退路靠谁最稳妥,自然是身为姻亲又手有实权的沈家。
毓朗猜到了赫奕的谋算,所以他拿这三千五百两银子拿的理直气壮,不拿银子这事自己还是要帮,毕竟西院当年回来在世人眼里就是帮了东院,要不然孤儿寡母有的都是说不尽的苦处。
而赫奕见毓朗拿了自己三千五百两银子,心里虽像是被刀割一样肉痛,说话也随之坦然了许多,银子都拿了这个口就好张了,哪怕这银子本来就该是留在公中,或者是本来就该是东院的。
“我还是想要福州督粮道道员这个位置,现在的道员钱大人到年底前就该回京述职,沈大人在福州一地经营多年,如今又当着户部福建清吏司郎中一职,这钱粮漕运一道本就归他督管,他若愿意使使劲儿,想必一个道员不是难事。”
督粮道负责一地在旗兵卒的兵粮,粮食的收储和支出,连同漕粮的征收押运,所属府州的仓库盘查等一切跟粮食相关的事务,是一个有实权且差事很肥的位置。
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多得很,赫奕张嘴就要督粮道的道员,还真的半点没跟毓朗客气。
“二叔,这个位子这点银子怕是不够吧。”
“咱们家和沈家是姻亲,沈大人这些年能稳稳当当从福州到户部,连万岁爷都隔那么一段时间就要召见他一回,靠的难道是银子?”
沈家底子厚,厚得赫奕都不敢琢磨。老沈大人在造办处多年,攒下一个好家底子能让沈宏世在福州多年从不沾手不该沾的银子,两袖清风谈不上,但至少是从未把手往老百姓的银袋子里伸。
“沈宏世年纪不小了,过两年要是再上不去可就要止步小小一个户部郎中了。万岁爷看中你岳丈能干又有分寸,他就不能光自己干净,还得约束得住他手底下和他这一脉的人。”
“我知道你觉得这几年西院占了便宜,但不管家里怎么想,外边是不是还都说我的好话。
你和嫂子觉得我这人心机深,可再怎么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逼得你们东院没活路的事。我比他沈宏世更看重前程,我去这个位子比旁人合适。”
“是是是,二叔这话是掏心窝子的话。二叔最看重要面子要名声,能占便宜得好处固然是好,可要是这些东西得搭上您的名声体面,什么大便宜小便宜你都能舍了,甚至包括……”
毓朗的话没说完,只侧目往脸色苍白的舒穆禄氏身上看了一眼。这也就是赫奕到这会儿了还想要夫妻和睦这个美名,万岁爷也肯定不会拿女眷开刀,要不然他真能把自己这个二婶给舍出去。
“我不会!”
毓朗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赫奕当然知道,他本能地反驳了一句,可已经被赫奕的怒火逼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舒穆禄氏,哪怕是一言不发就这么坐着,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据。他说他不会,但他什么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