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夏至(第3/5页)

就算有关江清晏,也没必要打电话跟他聊。

江暻年抿了抿唇角,将电话回拨。

文玫那边正在通话中,他等待了快一分钟,那头传来文玫有些沙哑的声音:“孟极。”

江暻年低声:“有什么事吗。”

文玫用平静的语气投下惊雷:“泱泱失踪了。”

……

江暻年第一次挤国际航班的经济舱,这是最快能抵达挪威的航班。文玫腰椎不好,订的是晚上的头等舱。

从京市去挪威没有直达,要在赫尔辛基中转。江暻年第一时间就开通了机上WIFI,十二个小时的航程,他没有合过眼,几乎每分钟都在不停地看手机,像机械性的动作。

研学团的工作人员拉了群聊,里面还有高山向导公司和搜救队的负责人和其他几位失踪成员的家属。

负责人在群聊里说明了事故原因,23号中午,岁暖所在的小组由向导带队下撤,目的是去低海拔的一个冰缘湖采样,随后小组和大部队失去联系,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

离目的地还有六七百米的位置,有一队遇险的三人徒步团还遇到了他们,因为距离不远向导将卫星电话借给了三人使用,当时研学小组成员的状态都很不错,还让出了一部分保温装备和食物。

只是没人想到他们竟然在后面这段并不长的距离内失踪,搜救队初步猜测是碰到了whiteout(乳白景象)或者暴风雪而迷失方向。

……

凌晨,江暻年抵达奥斯陆加勒穆恩机场,在机场外和赶来的江清晏、庄珈丽和岁衡会合。

江暻年深深地看了江清晏一眼,但什么都没有说。

在工作人员的接引下,他们和其他家属陆续乘坐螺旋桨飞机前往尤通黑门国家公园西北入口处的莱达尔机场。

抵达加尔赫峰下的营地,江暻年望着面前绵延不绝的巍峨雪山,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休息过的眼睛被一片白茫茫刺的生疼。

如果同岁暖一起欣赏,这大概是壮丽又美好的景色,但现在却像一道滔天巨浪,劈头盖脸地朝他扑下来。

他在这道巨浪下显得太过渺小,徒劳地用视线搜寻她的身影,却只能看见莽莽雪原。

雪沫像浪花溅在脸上,他快要窒息了。

研学团的工作人员过来跟他们说明最新进展,夏季气候多变,现在山上出现了暴风雪,搜救很难推进,而且气温高积雪脆弱,不能派出太多人同时搜救,很容易引发雪崩。

江暻年神色木然地站在最角落,从来之后他就没有和江清晏他们三个人说一句话。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想起消息提示音。

他只给岁暖设了提示音。

不可置信的欣喜从心底漫上来,江暻年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看到弹窗提醒【你特别关心的@岁暖刚刚发了微博~】。

他甚至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她是先登上微博给大家报平安。

手抖了几次,才点开弹窗,跳转了微博。

【@岁暖:亲爱的竹马,我的男朋友,感谢你陪我一起长大,愿意和我一起变老。今天高考出分啦,让我为你送上最真诚的祝贺(#^。^#)~

祝贺你拿下一份漂亮的成绩单(不管成绩怎么样都漂亮),祝贺你又和我一同经过人生的重要坐标(和你的每个时刻都重要)!

[图片]】

附的照片是她拍下的他的准考证。

模糊了名字和考号,蓝底的证件照上,他冷漠的表情被画上可爱的豹子耳朵和胡须,旁边还有两个卡通的爱心。

这条微博已经上了热搜,下方关联的词条是“#岁暖公开青梅竹马恋情#”。

江暻年反复地看岁暖发的那段文字。

他想起她在离开前,说要给他一个很大的惊喜。

她是什么时候写下这些话的。

当时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是否在期待和设想着和他的未来。

她现在又在哪儿,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很害怕、很无助,她有没有想到他,如果她真的危在旦夕,有没有在这一刻想到他,却又知道见不到他而绝望……

眼睛骤然酸涩得发痛。

江暻年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她那几年的心情,她为他放弃留学留在国内,每次看到护身符都想到他的时候,因为他幼稚任性的铤而走险,不得不做和他再也见不到面的心理准备。

就像去年生日,她跟他说,“江暻年,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你死的人了”。

她说,“你以后不许说死这个字”。

只要他想到她曾经因为设想这些无措和难过的时刻,就恨不得此刻消失在雪山,生死未卜的人是自己。

好痛苦。

胸口像要裂开一样发痛,喉咙堵着,喘不上一丝气。

江暻年走到角落,撑着墙干呕,但他这二十个小时什么都没吃,什么都吐不出来,喉管像被反上来的微酸灼伤,蔓延开一片火烧火燎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