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雨过天明(第2/5页)
除非她在他彻底厌了她之前一直怀不上,又或是她和他真的无缘,再或,她能时不时地去看孩子?孩子若是看见爹娘这般古怪的相处,又该如何作想?……
思绪杂乱到糟糕的地步,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她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了,像是扯着一根突兀未收好的线头,一使力气,拉出弯曲揉搅成一团的线来。
她在山亭里坐了很久,直到肚子又升起饥饿的感觉,才撑着腿站起身,抬眼一望,原本尚盛的日晖已开始淡弱。
从后山到僧医处脚程有些远,她现下饿得有些乏力,便先回了独住的小院里。
重新起灶烧水,又多洗了些菌蔬,再将柜里那碗未下水的麦面取出来,寺院里没有荤腥之物,她便多放了些盐。
周太妃还特意叮嘱过,让她吃得慢些,多喝暖胃的汤水,但是不要汤食一起吃。
捧着碗慢慢吃下几碗热汤面,才终于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
周太妃开的药一日喝一回,清规本要求过午不食,但周太妃说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宜再遵守这样的规矩,让她晚上多少吃些东西,横竖她独自居住,小心些就不会被旁人知道,等吃了晚食,等半个时辰,再熬药喝。
此时还是午后共修的时辰,僧医处离小院有些脚程,郦兰心便思量着到了大殿晚课的时候,再顺便去抓药。
她收拾完灶台碗筷,洗净手后便回了屋里,关好房门后,背了小半时辰的经书,然后开始做活儿。
小院四周林木繁密,加上在山中,又渐渐移至黄昏,屋子里开了窗也不够亮。
到了实在有些瞧不清楚的时候,郦兰心方起身,将烛火点了起来。
透窗照进来的日光渐渐浓赤,屋子里只有穿针引线时的细碎声响,悄寂静宁。
每过一段时辰,灯芯便会烧得黑焦,冒出丝丝灰烟,火光也晃动着晦暗起来。
不知这般过了几轮,烛身越来越短,又剪过一回烛,郦兰心刚把手中的铁铰刀放下,忽地,烛影突然再度烁晃,火苗不断摇摆震抖。
眉心惊疑撮蹙的一瞬,耳中清晰传来几声细微声响,从屋外传来,似乎在院子里,而这声音也不陌生,像极了门闩拔起,院门向内拉开的动静。
心下霎时被这诡异的响动惊得发凉,此时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人从内打开门。
然而下一刻,一阵沉重急促到让她心慌胆战的步伐声平地惊雷般乍起,清晰可闻,直逼寮房而来。
胸脯里鼓跳着,如此多次的经验让她一瞬间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当初青萝巷里深夜宅门如何无声无息开关,如今的小院院门便是如何迎入的不速之客,那脚步声她不知听了多少回了,就是梦里也不可能忘记——
郦兰心脸色已然白了,整个人从榻上弹起来。
松开手上绣绷便要走下踏床,她的反应和动作已经不算慢了,但却还是比不得外头的人速度疾快。
脚还未触到地面,薄旧到接近脆弱的房门便被猛力踹开,砰响如轰,只一个呼吸就无比凄惨地歪出了门框。
郦兰心眼瞳紧缩,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门——
罪魁祸首则大步跨进了房门,猛兽一样来回扫视,半霎,锐目便死死锁住了她。
郦兰心咬紧后牙,忍住气极反想笑的冲动,将方才下意识伸出去想要阻止的手放了下来,无言站在踏床上,就这么看着几步外的男人。
他面上紧绷到极致,薄唇亦紧抿着,如同林野间凶性毕现、毛鬃暴竖的山虎,像是正处什么极度危险的境地,浑身都散发着极度浓烈的焦躁不安,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像是个包袱,朱玄龙纹的锦缎。
二十多日未见,他的身躯依旧英健挺拔,但下颌似乎更锋利清晰了,眼下青黑也十分明显。
狭眸惊人的熠亮,锢着她身影,时晌,将手中提着的物什往旁侧桌上一放,三两阔步便逼近了她。
郦兰心甚至来不及思考说什么话,男人长臂疾伸,一瞬便将她紧紧抱入怀中,禁锢至她皮肉都生疼的地步。
她和他的身形相差太大,即便站在踏床上,还是不能和他平视,被逼无奈埋入他颈窝里,双手无措地在两侧僵着。
好在他只紧抱了她片霎,很快又像是惊慌般猛地松开手,而后扶着她的肩头把她拉起,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小心翼翼、惊惶无比地细细打量她的身上,四处轻抚着,像是在确认她没有哪处不适。
最后,目光紧紧凝在她的小腹,久久不移。
那目光灼得几乎要烧透她的僧衣,滚烫炽烈,蕴有无限的期盼渴望。
郦兰心刹那间身子便僵硬住了,唇也紧抿起来。
此时此刻,她已不必再思索他为何这个节点突然杀过来,他死死盯着她腹处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