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忽然一朵花先开(第3/10页)

陈平安会心笑道:“是非对错,功过得失,恐怕需要百年之后再来作定论。”

谢狗哈哈笑道:“百年光阴而已,弹指一挥间,眨眨眼就过去。”

当时陈平安心中所想,却是一件无关大局的小事。

如果有机会,谢狗跟白也站在一起,各自头戴着貂帽和虎头帽,会很有趣吧。

离开了国师府,谢狗跟在客栈一座螺蛳壳道场里边袁化境聊了些有的没的,不过她更多注意力,还是在那位自号三院法主的“青年”身上,它此刻就站在袁化境身后,与那山下侍卫无异。袁化境这小子确实是行了大运,等于身边多出一位飞升境的打手,它不但忠心耿耿,偶尔还能担任传道人。

之前它被碧霄道友收拾了一通,落了个只剩下一副道身蝉蜕的下场,亏得碧霄道友网开一面,不但恢复他的肉身,甚至赠予其一点真灵,它本该断绝的大道性命,才算有了一线生机。袁化境信守承偌,不敢将它看作傀儡,征得同意之后,在刑部那边录档名字元山,道号“山脉”。

谢狗好奇问道:“元山道友,处心积虑躲藏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重新出山,就像刚走到山脚就给人一闷棍打杀了,会伤心悔恨吗?”

它曾经一身兼具三条远古道脉,分别来自玉枢院斩勘司,九重云霄院真言署,瘟部疫疠院。绝非弱手了,何况它还曾跻身过十四境。万余年道龄,到头来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换成是她谢狗的话,早就不活啦。

青年眼神清澈,微笑道:“白景道友问得多余了,没有心,岂会伤心。”

谢狗恍然道:“原来如此。”

袁化境说道:“一般情况下,元山道友不会片刻离开京城,除非大骊某地出现瘟疫,才会请他去当地祛除灾殃,功劳也会根据具体情况一一记录在册。真要说意义何在,好像于元山道友而言,也没什么用处。”

谢狗却有不同见解,摇头道:“一副转身也需转念一想,积善行德总是好事。三五百年后谁是谁,这会儿谁晓得嘛。”

青年讶异道:“这是白景道友会说的话?”

谢狗双手叉腰,皱眉训斥道:“分不清好赖是吧,会不会说人话?!”

青年自嘲道:“人话?”

谢狗指了指对方,“你啊你,果然没开窍,暂时听不懂、说不得人话。”

想起一事,谢狗问道:“袁化境,意迟巷韦家离你家远不远?”

袁化境疑惑不解,一条街上的两个家族能远到哪里去。白景前辈如此询问,意欲何为?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具体地址,韦家府邸好找,就在曹府隔壁的隔壁……谢狗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袁巨材,一个刚刚涉足宝瓶洲的外乡人问你落魄山在哪里,你说在披云山隔壁,再问你披云山在何地,结果你说在槐黄县和铁符江边上……袁化境自知失言,对于京官而言,意迟巷当然再好找不过,结果就在此时,“随从”元山开口禀报一事,说有袁氏子弟登门求见,正在赶往这处螺蛳壳道场,此人携带一份口信,希望袁化境参加一场家族议事。

袁化境如释重负,就要亲自给白景前辈带路,走趟意迟巷,正好顺路。

不料谢狗临时改变主意,说晚点再去韦家敲门好了。她本来确实是想去拜访韦家,问问那个一见投缘的江湖儿郎韦掌柜,关于家族供奉和薪水一事,跟长辈商量过了么,有没有眉目啊。算了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徐徐图之,免得韦家误会自己图谋不轨,害他们猜东想西,担惊受怕,就不美了。

袁化境不明就里,也不敢多问,谢狗缩地山河离开了客栈,他则带着元山一起返回家族。

谢狗两只袖子里边装满了自制的伪劣“三山符”,在京城和落魄山之间“蹦蹦跳跳”,啧啧称奇,即将付梓的山水游记和愈发娴熟人情世故,一个可谓渐入佳境,一个堪称炉火纯青。

小陌真幸运,娶自己过门,真是捡到宝了。

到了家乡县城,谢狗重新戴好貂帽,径直来到大骊龙泉郡窑务督造署,大半夜的衙署,灯火通明,估摸着是在忙碌烧造花神杯一事。

上任督造官曹耕心,已经是个有资格列席小朝会的大官了。

现任督造官简丰,是个才学兼备的世家子,难免心高气傲,没奈何京城官场那套到了这里根本不管用,所以就到处碰壁了,近些年逐渐消沉起来,从不喝酒的人,也开始喜欢喝酒了,还不至于酗酒就是。

毕竟督造官这顶官帽子,跟早年的京城海岱门监督差不多,不是随便哪个官员都能戴在脑袋上边的。